行动党人的“历史”

　　2021年12月14日，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卓越国家安全研究中心主任萨稀贾古玛（Shashi Jayakumar）博士耗时十年完成《人民行动党历史——1985年至2021年》（A History of the People's Action Party, 1985-2021）的学术著作出版发行。

　　按照百度百科定义，历史，简称“史”，指对人类社会过去的事件和活动，以及对这些事件行为有系统的记录、研究和诠释。历史是客观存在的，无论文学家们如何书写历史，历史都以自己的方式存在，不可改变。其含义有三：一、记载和解释作为一系列人类进程历史事件的一门学科；二、沿革，来历；三、过去的事实。

　　萨稀贾古玛说，《人民行动党历史——1985年至2021年》一书，是时任内阁资政李光耀在2011年全国大选后授意写的。萨稀贾古玛说，李光耀担心年轻人对新加坡的独特之处和生存之道缺乏理解，因此希望有一本适合这个群体阅读的学术书。

　　人民行动党创党至今已经67年，上台执政已经62年，独立已经56年。行动党人的“历史”，却从1985年开始，把过去31年的历史都抛开了。这不得不让人质疑，为何执政党掌握着国家机器，不能老老实实的撰写全部历史，却要腰斩自己的历史。

　　既然“担心年轻人对新加坡的独特之处和生存之道缺乏理解”，半拉子的“历史”能让年轻人理解“新加坡独特之处和生存之道”吗？

　　事实上，萨稀贾古玛是用学术讲政治。

　　撰写历史在于不断发现真的过去，在于用材料说话。

　　而行动党人却选择了冷冰冰的遗忘。行动党人是不是通过淡忘历史以消除创党初期至1985年的历史真相？为了达成这一目的，行动党人不惜抹掉过去的历史，以人为制造出年轻人对于历史的记忆，以1985年至2021年的36年的荣光，让年轻人与有荣焉。

　　可以得出结论，行动党人选择背弃31年的历史，人为割裂历史，使得年轻人丧失了从历史中获取完整的历史知识的机会，目的是不让年轻人知道，新加坡的富裕是冷战思维的产物。上世纪六十年代，新加坡乃至东南亚得益于美国、日本的大力扶持，所谓“四小龙”经济迅速实现了高速发展。

　　历史问题，更主要的是政治问题。从行动党创党之日起，党内党外充满了政治斗争，其激烈之程度已达至生死存亡的地步。这一段历史，以李光耀为首的行动党人行为之恶劣，权谋之奸诈，是行动党人羞以启齿的历史真相。从此观之，行动党人之于撰写出一本半拉子历史著作就不足为奇了。这是行动党人研究党史的方法论。前31年和后36年这两个历史时期的思想指导、方针政策、实际工作上有很大差别，但两者绝不是彼此割裂的，更不是根本对立的。

　　行动党人制定了历史定位和评价问题，就不能把历史科学地贯通起来，客观地、完整地揭示行动党的创党从酝酿、形成和发展的历程及其历史逻辑。

　　如果把行动党的历史科学地贯通起来，就有助于年轻人了解行动党的历史渊源；有助于年轻人理解行动党人一路走来的脉络。前31年和后36年的并立与更迭，是行动党承前启后的重要阶段，其丰富程度非后36年所能解释。

　　撰写历史，要以史论理、以史服人，以史动人。每个历史阶段虽各有特色，但“融合”与“统一”的主题一脉相承。然而，该书只在后36年落墨，于历史主线的接续与延展却付之阙如。

　　历史的人办历史的事。撰写历史，要尊重和珍惜历史。历史之所以能服人、动人，是因为清晰扎实的史据，足以征服大众；历史本身的真情，足以打动人心。行动党人撇开前31年的历史不谈，无非是行动党人的“史据”无法“征服大众”；行动党人的历史的“真情”，无法“打动人心”。

　　《人民行动党历史——1985年至2021年》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行动党史。因为它没有构思与体例的统一，而是为英语世界的读者展示作者对行动党历史的思考与感悟。就历史学本身而言，如果忽略了研究对象的整体特征，那么得出的见解和体悟则难免以偏概全。

　　行动党前31年的历史是行动党的重要组成部分，若讲行动党的历史发展脉络等同于后36年，就压缩了行动党历史的时空范畴和内涵，造成历史叙事脉络的断裂。只有将二者贯通起来，才能知道行动党是从哪儿来。行动党人搞出半个历史，就像瘸腿一样，也只能趔趔趄趄地走下去。在中美之间选边站的问题，抗疫防疫的应对问题，等等，显得特别突出。

　　行动党的前31年，左翼势力和右翼势力激烈对峙。经过英国人、吉隆坡政权和李光耀本人的暗箱操作，左翼势力被打垮，最终以李光耀为首的右翼势力获得全胜。

　　遮蔽前31年的历史，从行动党历史序列排除，简单地解释后36年的“光辉成就”，显出了它的局限性。李显龙在发布会上说，希望《人民行动党历史》一书能为该党过去几十年的历程提供历史视角，帮助读者了解新加坡如何取得今天的成就，更重要的是，激励下一代在为新加坡追求更美好的未来时，要有同样的决心、机智和坚定不移。所以，行动党人的历史书，只以行动党人以经济成就为主线，显示新加坡社会经济之繁荣，彰显行动党人的能干，让年轻人认为现时社会充满理想、效率与活力，是世界上少有的典范。这种遮掉半个历史，不光彩地卖一卖的手法还真是写史的一绝。

　　李显龙在该书发布会上说行动党来到另一转捩点：“当时（指1984年大选，行动党得票率锐减12.9个百分点至64.8%）的行动党似乎正在失去政治主导地位。那是个令人内省，甚至担忧的时刻。行动党和新加坡的未来会怎样？”

　　这一句话露出玄机。“未来会怎样？”很简单，祭出前31年的法宝，像对付左翼力量一样不就得了。但是，“时任总理李光耀在选后记者会解释，早年支持行动党老一代选民已开始逝去，取而代之的是受教育程度更高、对领导人要求更严格的年轻一代”，因此，再用前31年的手段来应对已经不灵了。1987年的“光谱行动”已经让行动党人狼狈不堪，教训不小，怎敢再使用老办法对付臆造出来的“敌人”。

　　历史就是历史，历史不能任意选择。

　　清朝龚自珍《定庵续集》说：“灭人之国，必先去其史。”行动党人灭掉自己半个历史，何也？

2021年12月15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