── 伍 依 ──
我几乎一口气读完厚达396页的张素兰回忆录《在蓝色栅门的后面——一个政治犯的回忆纪实》的中译本。译者林康,译笔臻于完美,应该是驾驭中文能力强,吃透英文原著使然。张素兰的文笔极好,文学般的叙述,让我读懂了新加坡的法律。全书以法律贯穿,生动地描述了张素兰与新加坡司法缠斗的始末,诗文俱佳,精彩绝伦,让人叫绝。读完全书,脑海里出现了白娘子与法海和尚各自使尽“法”宝无休止的缠斗,你来我往,最终落败下来,被法海和尚借“佛法”将白娘子收在缽中,镇於雷峰塔下,拆散了许仙与白娘子的好姻缘,粉碎了张素兰及其伙伴“美化”新加坡司法的美梦。
张素兰,一个女律师,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;新加坡律师公会理事;陈华彪的代表律师,协助他处理公民权事;曾经协助工人党竞选活动;芽笼天主教中心义工,帮忙外来劳工学习英语,为外来劳工、菲律宾女佣、前吸毒者和前罪犯提供免费法律咨询服务;在人民行动党开办的补习班教导小学六年级的学生,在租屋楼下的空地上为学生补习;认识远在比利时工作的林发财;在办事处常和朋友聚会;在国会特选委员会审议法律专业(修正)法案时长时间被李光耀追问的证人之一;阅读列宁、斯大林的著作和毛泽东诗词;新加坡女律师公会义务律师;有两年在女皇镇民众联络所提供法律咨询服务;参与新加坡律师公会推行刑事案法律援助计划的组织工作,针对1985年修改宪法关于公民权部分条规,授权政府褫夺连续10年或以上不在境内的新加坡人的公民权一事提呈立法评议意见;新加坡律师公会立法委员会(民事)——(特别任务)小组组长,先后针对1986年保障与印刷品(修正)法案和1986年法律专业(修正)法案提呈立法评议意见。1987年5月21日被内部安全局逮捕,罪名是“参与旨在颠覆新加坡现行社会与政治制度的马克思主义阴谋,使用共产主义统一战线策略,意图在此建立一个马克思主义国家”,“危害了新加坡的国家安全”。1987年9月26日有条件获释。获释后与八名被扣者同伴联名发表声明,否认内安局的指控,1988年4月18日再度被捕,1990年6月1日获释。
根据张素兰的回忆录叙述,她与她的伙伴就是一群具有正义感,富有爱心,关心弱势群体的公民,运用宪法赋予公民的权利和义务,进行合法的活动,可说是一等良民。任何体制的政权,应该都欢迎治下的人民都具有这些善良人的品质,“我只是一个不满政府某些政策和法律的普通公民。我没有参与任何推翻政府的计划,更不必说暴力斗争了。我甚至谈不上是个异议分子,或参与相关活动的人。”(《张素兰回忆录》第339页)唯独行动党政权,却把一等良民的张素兰及其伙伴视为洪水猛兽,把他们推向自己的对立面,何等愚蠢荒谬!
究其原因,是在萧添寿担任新加坡律师公会时,对行动党政权的一些法律修正提出评议意见,触动了行动党的敏感神经,直白的说,是触动了行动党老大李光耀的敏感神经,促使他不顾同僚的反对,毅然采取所谓“光谱行动”,以莫须有的“马克思主义阴谋”逮捕了张素兰及其同伴,连同一度充当李光耀打手的萧添寿也不能幸免。
强权政治,从希特勒到蒋介石,只信奉一个老大,绝对没有什么像梁山水泊的聚义厅排排座的平等,这是由老大的权力欲和极端意识的本性所天然限定的。站在历史的大视角来看,迫害被认为持有异议的人,并不是任何私人恩怨能左右独裁者的主观判断。共产党和左翼党团都对行动党有恩,只因政见不同,就猛下毒手;张素兰及其伙伴只因协助在野党,对行动党制定的法律提出评议,就不顾一切地加以迫害,独裁者决不可能认识到这是对历史的犯罪,对自己人品的贬低。
张素兰和其同伴大多是高级知识分子,有些是律师,懂得法律,就天真地要以法律作为保护盾牌来保护自己,替自己辩白。没完没了的官司,花尽了钱财,关闭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,请女皇律师,代表律师费尽了一切可以使用的法律手段,也无法把张素兰及其伙伴从魔窟中解救出来。即使高等法庭宣判当庭释放,一走出法庭就被重新逮捕,当政者可不管什么“藐视法庭”,否定自己制定的法律条文,尽失法律的尊严,也可以立马有针对性地在国会修正自己制定的法令,堵塞人们用法律来保护自己的路径。最不守法的人,一副为了所谓国家安全,道貌岸然地照样高高在上,捧着自个的臭脚陶醉其中。强权制定的法律没有任何客观性,完全是当今社会强者制定的法律,由强者的主观意志所决定,是彻头彻尾的真正人治。法律不讲道德,必然成为作恶的工具,
内部安全局就像希特勒的盖世太保,东条英机的宪兵部,蒋介石的军统和中统,具有无上的权力,只听从老大的意旨,什么法律、人道、人性在他们眼中都是扯蛋!他们延续英殖民主义者的衣钵,都是千年的狐狸,跟他们玩什么聊斋?小娘子与老狐狸制定的游戏规则缠斗,只能如白娘子一样,被收在土钵里,压在雷峰塔下,忍受长期单独监禁的煎熬,这是违背天道立法的必然结果。
如果一个政权为了生存,连子民爱父母爱子女的机会都被剥夺了,怎么可能指望这个政权去为人民服务?怎么可能指望他能用道德的标准来衡量别人的价值?所以说:行动党政权是一种让统治集团人性扭曲的政权。他们的智慧很大,道德血液却欠缺,忽略了是否崇高。智慧再大,不崇高,所有智慧都是卑鄙的智慧,那也是入不了佛门的。他们这样做无异于挥刀自宫。
张素兰及其伙伴是可敬的人,爱父母,爱兄弟姐妹,爱朋友,关怀弱势群体,子规啼血,比干剖心。小荷才露尖尖角呢,想为不完美的社会修修补补,乐滋滋地想尽一尽做为一个公民的责任,就遭遇到意想不到的不幸,他们的天真想法和现实之间比牛郎与织女相隔的天河还要遥远。他们第一次出狱后,又勇敢地联名发表声明,驳斥内安局和行动党精英对他们无休止的诬蔑和指控,导致再度被捕和逃亡。他们并不因为第一次被捕就鞋子里面长茅草——慌(荒)了脚,就此默默忍受当政者的诬蔑和诽谤,而是勇敢地站起来战斗。毛泽东评价鲁迅说:“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,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媚骨,这是殖民地和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宝贵的性格。”(《新民主主义论》)张素兰及其伙伴就有这种“殖民地和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宝贵的性格”,虽有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软弱性,在内安局高举免战牌,要张素兰“收回上诉和撤销索偿申请”就予以释放下,最终作了妥协出狱。但他们毕竟敢于站起来抗争,敢于出版回忆录来写出真相,让人们从中可以透彻看穿行动党老大的心态,和内部安全局的真面目,怎么对待政治犯(张素兰及其伙伴压根儿就不是因政治被捕),怎么出尔反尔,不兑现承诺,背后隐藏着的重大玄机,耍尽各种肮脏手段要政治犯低下高贵的头颅。
我们高度肯定张素兰及其伙伴的韧性战斗和其历史意义。虽然在强势面前,风筝飘飞得再高,也挣脱不了放风筝人手中紧拽着的那根细线。就如在南极,再努力,也烧不开一壶水一样。这就是张素兰及其伙伴无可奈其何的结果。但我们坚信,不管是希特勒的盖世太保,东条英机的宪兵部,蒋介石的军统中统,统统都在浩浩荡荡的历史大潮中土崩瓦解,灰飞烟灭!希特勒自杀,东条英机被送上绞刑架,蒋介石凄凄惶惶地被驱赶到小岛上郁郁而终!有人虽然逃脱了其先行者的可耻命运,极尽哀荣,但历史终究会作出正义的评判!历史是一面镜子,历史是教科书,历史是最公正无私的判官和孜孜不倦的老师。让历史去书写吧!不管是哪一种视角,历史都不能割断,我们永远处于历史与未来之间。
马克思曾经指出,有的历史人物死得早是一种幸运,有的历史人物死得晚是一种不幸。李光耀如果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就归西,他可是名声响亮的反殖英雄,这是他的“幸运”,青史留名;而他竟然活到二十一世纪,是他摧残民族教育和残害左翼人士,迫害像原本不是敌人,对行动党政权毫无威胁的张素兰及其伙伴这样的群体,连他的同僚都因此愤而辞职不干之后才死去,这是他的“不幸”,落得个万世骂名。
天理才是最高的法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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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强不息 力争上游
2015年5月28日首版 Created on May 28, 2015
2015年5月28日改版 Last updated on May 28, 201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