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夜 34

（上 页）　〈　〈　〈

34

经过一天一夜的挣扎，强叔终于醒了，被送去普通病房。

“阿强，谢天谢地，你醒了。”强嫂忍住泪水，伸出颤抖的手抚摸他的头发。

“爸……”玉贞叫了一声，眼泪夺眶而出。

强叔抬起手，但只稍稍抬高一点，玉贞握住他冰冷的手。他脸上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，嘴角牵动了一下，却说不出话。

“阿强，你别挂心，隔壁的阿庆嫂已帮我介绍了一份‘头路’（注21），等你出院，我就去做工。”

他点点头，虽然没说话，但玉贞感觉他眼里满是愧疚之色。老丁、泉叔、阿炳、东伯、阿康等人进来病房。

“强哥，你安心养伤，头家那边，我们已经跟他交涉了。”老丁说。

强叔微点了一下头，从牙缝里挤出“谢谢”这两个字。

阿炳说：“但头家不接受我们提出的要求，我们决定罢工，为你讨回公道。”

啊！罢工！玉贞的心似乎被撞击了一下。

老吴、徐大炮、英英、锦松、志忠、小惠等同学也涌进病房，小小的病房顿时变得拥挤。同学们慰问强叔，并把一袋水果交给强嫂。玉贞说：“爸，妈，我跟同学去外面谈。”

同学们聚集在走廊。

老吴说：“我们来，除了探望你爸，顺便通知你，学校即将复课。”

玉贞摇了摇头说：“我……也许不会回去学校……”

“英英跟我们说了，但我们觉得，你不应该辍学，相信伯父伯母也不同意。”

“但……”

锦松说：“你可以申请学校的助学金啊。”

“学校的助学金没这么容易申请。”志忠说。

小惠说：“可以试试看。玉贞，我们都不希望你半途而废。”

玉贞叹了一口气，没说什么。

第二天，她来到学校。学校里没人，但校务处亮着灯。她鼓起勇气，在副校长办公室的门上轻敲几下。

“进来。”里面响起宋卓美的声音。

她推开门，走进。

“你来干什么？学校还没复课。”

“我……我想申请助学金。”她小声儿的说。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我爸是个建筑工人，他从高楼跌下来，摔断了一条腿，再也没办法做工了……”

宋卓美眯着眼，两道青光透过玳瑁镜框，定定地落在玉贞脸上，玉贞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
“你读几年级？”

“三甲。”

“有没有参加中学联？”

“没……没有。”

“唔，很好。”他扶了扶镜框，说：“中学联的会员，休想拿到一分钱！”

玉贞的心忐忑不安地跳着。

“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罗玉贞。”

“啊！原来你就是罗玉贞？”

玉贞吓了一跳。

宋卓美吩咐书记说：“老杨，填一张表格备案。”

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，玉贞的心头大石掉了地，她在表格上签了字。

宋卓美说：“助学金不是一次过分发，你每个星期六下午两点来这里拿。”

她一时觉得错愕，心想：学校星期六不是没上课吗？为什么要分阶段拿，而且是在上课时间之外？她觉得奇怪，但不敢问。她向宋卓美道了声：“谢谢副校长。”就想走出。宋卓美叫住她，说：“喂，喂，不许你跟同学说你已申请到助学金，明白吗？”

玉贞点点头，没答腔，心里更纳闷了。走出校务处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。走进自己的课室，空无一人，桌子上蒙了一层淡淡的灰尘。

（注21）头路，俗语，工作的意思。

〉　〉　〉　（下 页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