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夜 4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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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，宋卓美不敢回来学校。校门口站满校警，分守在铁门两侧；校门外的马路上，时不时出现一些鬼鬼祟祟的陌生人，监视着从四方八面鱼贯而来的学生，校警则严密检查学生们的书包。然而，学生们毫不畏惧，一起集中到校园，墙壁挂上了鲜红的布条，贴上标语，给这座建筑物添几许姿色。

老师们都来了，全都坐在教员休息室里。还上什么课呢？课室里一个学生都没有，人呢？上哪儿去了？

操场上人头钻动，声音杂沓，几乎全校的学生都集中到这里来了，一班班排列整齐，席地而坐，肩膀挨着肩膀，身子靠着身子。吵杂的声浪渐渐平息下来，在暴风雨般的掌声中，老吴通过扩音喇叭开始讲话：

“同学们！今天在这里，正面临一个严峻的考验……”

震天动地的鼓掌声、呐喊声，一波接一波。

老吴简略讲述这次抗议大会的意义，就由玉贞讲话。有了上次在罢工工地演讲的经验，她再也不畏惧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，心里的千言万语，翻江倒海一样倾注而出，讲到激动处，眼眶也湿润了。接着，丁明亮也讲话了，他说：“同学们，以前因为家穷，我向副校长提出助学金的申请，副校长就叫我收集情报给他。有时晚上就去花宫夜总会喝酒，看脱衣舞，像他这样一个引诱学生走上歧路的人，根本不配当我们的师长！”

太阳越升越高，学生们在热烘烘的阳光底下，进行着抗议大会，决定停课三天。

散会后，学生们回到课室。

玉贞从楼上下来，在楼梯口碰见锦松。他叫了她一声，她连正眼都不看锦松一眼，擦身而过。锦松追上来，和她并肩走向食堂。

“玉贞，你怎么啦？怎么睬都不睬我？”

“你烦不烦，别老是跟着我。”玉贞说。

“我有话要跟你说——”

“我不想听！”

“我如果做错事，惹你生气，你应该告诉我。”

“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明白，何必来问我？”

“你不说，我哪知道——”

“要我说出来，你才高兴吗？”

“我自信凡事对得起良心——”

玉贞停步，冷笑一声：“良心？什么叫做良心？出卖同学也叫做良心吗？”

锦松退后一步，说：“你说得太严重了，我什么时候出卖同学？”

“别装糊涂了，上个星期六，你去道德书报社干什么？”

锦松浑身抖动了一下，脸色霍地变得一片刷白，两眼圆睁，呐呐地说：“你……你一定看错人，我没去过那种地方——”

“我没有看错，我就躲在小巷里，看着你推门进去。”

“不，不，你一定看错人，我……可以发誓，我连书报社在哪里都不知道，又怎会去那种地方——”

“哼！你不承认就算了，想不到你是个伪君子，嘴里一套，做的是另一套。”

“唉！玉贞，你误会了，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。抗议大会我也参加，我跟同学们站在一起。”

玉贞紧盯着他的眼睛说：“经过这一连串的事件，我总算看清了，谁才是真正为真理、正义而奋斗，我再也不是以前的罗玉贞！”她一溜小跑，跑向食堂。

锦松愣在原地，怔怔地望着玉贞的背影，整颗心空落落的，不知掉到哪个天涯海角去了。

夜，又降临人间，整个学校灯火通明。不仅总校的同学来了，隔壁的南中女生，还有来自多间学校的学生也来了。经过几许的辩论、引证、探讨……，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周旋，到凌晨一点，校方就完全接纳了学生会的条件——开除宋卓美！

紧接着，一个祝捷大会，在一个繁星满天的晚上在操场召开了。

喜气洋洋的学生们，穿戴得整齐光鲜，热烘烘地从各个角落涌来了。主席台上坐满了中学联的执委，庄校长和几位老师们，也都出席了这个大会。发言者都热烈地讲述了这次斗争的经过，会场响起连绵不绝的掌声。到了颁赠红花时刻，中学联主席孙罗文对大家说：“红花，是马来亚的国花，只有英勇的人才能配戴这朵红花。这次的斗争，有几位同学表现得非常勇敢，他们敢于蔑视强权，不在暴力和诱惑下屈服，坚持斗争，所以学会要赠以红花。”

老吴第一个上台让红花插上胸襟。玉贞上台时，眼眶已经湿润。红花，多美丽的花啊，她仿佛嗅到一股从山野来的浓郁的花香。

文娱节目把晚会推向高潮，慷慨激昂的歌声，插上金色的翅膀，飞翔在这迷人的夜空中，又化成珠玉般的流泉，洗涤着一切污秽和郁闷。由总校同学呈献的精彩万分的歌舞剧《打黄狼》，引得学生们哄然大笑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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