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夜 5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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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生的正义斗争，像平地一声雷，传遍马来亚各地。全星二十多间学校大约一万多名学生，浩浩荡荡地涌向中正湖。学生的队伍越来越壮大，校舍不敷应用了。“生活指导委员会”决定把中正分校和数间学校的学生转移到华侨中学去。命令下达，中午就要转移阵地。

天气突然转阴，乌云四合，一场风雨静悄悄地降临。

别了，亲爱的同学。
别了，绿茵如毡的草地。
别了，高耸挺立的柏树。
别了，粼粼闪光的中正湖。
别了，交织着热情与欢乐的“蒙古包”。
……

在绵绵的雨中行军，在满街警察暗探布防的行列中，在警车来往监视中，几千名学生分成几十个小组，从各个方向突围，奔赴另一个学生运动圣地——华侨中学。

玉贞、英英、小惠以及一批同学上路。她们个个精神焕发，步伐稳健，由小巷转到大街时，路口早已站满警察。这条街道被封锁了，学生队伍不能通过，她们分成两股，每股百多人，从两条横巷冲出去。

在路口防守的十几个警察像饿狼一样扑上来，也分成两股，追截学生，队伍一下子被冲散。玉贞和英英等人跑了一段路后，才发现这是一条死巷。眼看着追兵渐近，学生们准备展开肉搏战时，楼上忽然飞来几十个玻璃瓶，学生们连连后退。小巷一侧咖啡店的后门开了，一个中年人在门内喊：“快！从这里出去！”

学生们纷纷冲入后门，中年人把门关上，不理警察的吆喝与撞门。

另一边，锦松与志忠一路。他们一边唱着歌儿一边走着。走没多远，就被两辆巡逻车拦住了。警察冲上来，不由分说，举起棍子朝学生乱打，学生的队伍被冲散，各自择路而逃。

志忠和锦松朝前跑，拐入一条巷子时，就被追上了。志忠被两个暗探捉住胳膊，另一个朝锦松扑来，锦松已吓得脸青唇白，颤抖着说：“别捉我，我不是左派学生！”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，交给那个暗探。他看了看纸片，拍拍锦松的肩膀，对两个同伙说：“他是自己人，把那家伙押上车！”

志忠早已怒火中烧，忍不住破口大骂：“锦松，你这个叛徒！走狗——”

锦松冷笑地说：“你知道得太晚了！”

志忠还想骂什么，肚子已挨了两拳，被拖拖拉拉地押走了。

冲破重重的障碍，傍晚时分，四千多名学生先后抵达山岗。

雨已经停歇了，橙黄色的彩霞，在万里无垠的天空，展示一幅瑰丽的图画。高耸在山岗上的校舍，枝叶繁茂的树，经过风雨的洗涤，披上鲜艳的彩妆，张开粗大的手臂迎接来自湖畔的战友。

山岗上都是人，山岗下也是人，甚至在马路上、行人道上，都是一群群穿着不同校服的学生。看见自己的同学，重逢自己的战友，大家莫不从内心发出衷心的喜悦。

三甲班的同学自行召集，少了老吴、志忠和小惠。大家的心都很沉重，一个个翘首远望，极目四纵，仍然看不到他们的影子。

玉贞焦虑地走来走去，跑到校门口去搜寻，依然没有任何的讯息。

老吴，你到底在哪里？她心里一遍一遍呼唤着，眼眶渐渐红了。这时，她才猛然惊觉，老吴已走进她的心坎，她颓丧地走回同学的行列，在潮湿的草地上坐下来，同学们也纷纷坐下来，谁都没有开口。

“玉贞，别太难过，相信他们会平安的。”锦松在她身旁坐下来说。

英英说：“我想起来了，在离开中正湖的时候，我看见你跟志忠在一起。”

锦松摸了摸脸说：“是的，开始我们在一起，可是后来，几个警察冲过来，我们就被冲散了。”

大家都叹了一声，没说话。

徐大炮突然叫了起来：“老吴！那是老吴！”

大伙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，都一齐叫起来：“老吴！老吴！老吴——”

同学们像山鹰一样扑下山岗，玉贞跑得最快，一下子就跑到老吴跟前。他头发蓬乱，一脸都是油污，身上还滴着水珠。玉贞情不自禁拉着他的手，说：“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，我们还以为……”

其他同学也到了。玉贞不好意思松开手，锦松看在眼里，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
老吴笑了笑说：“我跟一个暗探搏斗，整个人跌下沟里，差点就被那家伙捉去。对了，我们班到齐了吗？”

大伙儿静下来，你望我，我望你。

“怎么啦？”

徐大炮说：“志忠和小惠……”

老吴默默地看着大家，心里的悲愤难以形容，他朗声地说：“同学们！把悲愤化为力量！让我们向志忠和小惠致敬！”

同学们垂下头，在心里默默的祷告和控诉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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